cuzimafairy

第六章   以糖之名


“午安。”

周六正午，一个身高腿长的神祇以凡人姿态出现在Tony和Bruce家的厨房，对Clint微笑。“又来蹭饭？”她唇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

“…………”

来蹭饭的Clint不自觉瞥了眼那人高耸的眉骨，随即蹭的关上了门。


————


如果生活注定要这么充满戏剧性，为什么上帝不可以为Clint、为他本人安置一个合适的灵魂伴侣？而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在爱情海洋里沉浮挣扎？他愿意分担这一切，他发誓他愿意。

“所以，”嫌看得还不够清楚，Clint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他拼命瞪着眼睛，环顾屋子中央气氛和谐的Bruce和Betty，“你们重归于好了？”
Bruce万分珍惜地撕拉蛋饼，生怕弄哭那团黄色的来自女友的杰作似的，Clint翻了个白眼，心里念着：拜托，又不是你们俩的孩子。
紧接着，“是，我们就要去约会了。”Bruce说。
Clint吞咽着惊悚生活的碎末，“哦哦。”他咕哝，“约会，距离我有249天那么遥远。”
Clint把日子记得如此清楚，因为他在手机里安装了一款用于计算时间的软件，‘今天没有约会’他记录，随即眼睁睁看着这概念被无限延长。
“事实上，Bruce要陪我去医院。”Betty将修长的腿优雅地斜倚在地板上，她眨眨眼“你知道的，流感这个小淘气。”
的确，每过段时间流感就会席卷美国一次，Clint挑起眉毛，这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他想。毕竟对于Bruce和Betty来说，这或者是他们爱火重燃的引线，看啊，那美丽的女人染了伤病，她虚弱又痛苦，需要爱人捧出一颗金子般的心，从思念里挣扎出来予以抚慰，随即爱情趁虚而入，抚平了一切嫌隙。

Clint浪漫地做起诗来，他为Bruce感到高兴。

然而，就如这房子并不只属于Bruce自己，此刻处于公寓的四个人里，也并非都视他的爱情高于传染性极强的普通病症。
“你感冒了？”从屋里不知道什么角落传来一句质问，Clint恐惧地从沙发上跳起，他循
声扫去，目光落在正倚靠在卧房门廊的Tony，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女士，我觉得有关传染病的问题，我和Bruce讨论过。”
“得了，Stark。”Betty不以为意，她扭过头，“就是个小感冒，不会那么快传给你的。”
“难说，”Tony如临大敌地驻足原地，他干巴巴地提示：“感冒会令我丧失理智，谁都
不想到那个地步。”
Bruce推推眼镜，他在推想Stark因为染病而丧失理智的场景，并总算认真地享受完他的
爱心蛋饼，“……你总不会缠着我们分享你的情史，是的吧。”
Clint随着话音嗤嗤地笑了起来。
Betty捋了捋又黑又亮的长发，朝着Tony呵气如兰。“Stark，你不能说‘真为你们感到高兴’，那比杀了你还可怕，对吧。”
Tony直觉鼻腔涌起一阵涩意，他脑中绝没有别的想法，仅有盯着Betty张合的嘴，考虑她又吞吐了几吨的传染源。行，细菌同病毒什么的早就他吸进了体内，他完了，一切都结束了，他苦心维持了整整两年的健康身体。
“得了，Banner，我求求你，快去他妈的约会，今天都别回来。”
Clint暧昧地笑着，“保护措施，Bruce，保护措施。”

保护措施往往没用，但保护措施必不可少。

在送走Bruce和Betty时，Tony仍旧不懂这个道理，这很显然。
两个小时之后，此时此刻，他窝在沙发上骂着“操”，一边身体力行地想将脑子从鼻孔里擤出来，擦干净再装回去，他的脑子一定是许久未用而积灰，不然为什么会不准备任何隔离而直接触碰装有蛋饼的盘子，没有处理Betty下厨用过的锅铲，手洗他的好室友沾满口水的叉子。
上帝啊，他们是情侣，他们一定接过吻，交换过身体里几百万细菌。
也许他最大的错是选择了今天在家，Tony一面擤着自己的脑子，一面感受那些微小的生命席卷全身的眩晕，一面指责万事万物。
他害怕自己生病，生病总是等同于虚弱的。Tony知道虚弱的自己会口不择言，当他的身体机能无法继续充当他精神世界的屏障机制时，他的语言系统就将崩塌，他会连绵不绝地、声泪俱下地讲述他经年累月的伤痛，他又不是没这么干过，当被那些歹徒袭击准备勒索老Stark时——虽然他的父亲忙到无法使这勒索成立，他被Pepper带来的警察解救，他带着一身的伤躺在病床上，瞪着得知军方传达的他的父母因为工作无法抽出时间回来看他的Pepper，Pepper是怎么帮他们解释的，哦，工作，为了重要的，该死的‘剿灭齐塔瑞部队’，为了研究什么生化武器。也就是说，他们的儿子只要没有死，就得不到他们垂青，全人类的利益大于Stark家千万倍，为了那些英雄，为了正确的事，没多余可说的了。当时Tony的脸一半缠着绷带，另一边微微颤抖，他眼睛中的焦糖开始融化，嘴角却不可控制地溢出轻蔑与嘲讽，他开始不停地、没有任何间歇地描述着那地狱般的30多个小时发生的事情，每说一段便配上一句“Howard的长子是他妈的Chitauri Stark，显然的。”
也许，也许感冒不算什么重病。Tony安慰自己。但是心理问题已经生根发芽了，谁也不知道身体屏障破裂程度与心理问题的凸显程度有什么相关，有多少相关。

Tony在怀疑自己染病的瞬间就将Clint赶出了门，他把自己固定在专属座位里，裹了一条厚实的毯子，从头裹到脚踝，酒红色的毛毯将仅露出一张脸的Tony裹成了草莓松露。周遭是他在两个小时内整理好的整洁熟悉的摆设，空气里浮动着清洁剂的芳香，在这份舒适里Tony昏昏欲睡，他仅有的理智提醒他睡前要服用药物，然而他意识到Bruce带Betty去医院的某项任务是囤积药品，而自己两年没有生过病的身体更没产生过药物的需要。行了，这是上帝在为他制造麻烦，草莓甜心先生从糖衣里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翻动了几下，划过Bruce——一切的起源、Clint——刚刚赶出门的大嘴怪、Natasha——她神秘莫测到未必联系得上，飞速略过Loki——不需要解释，以及和Pepper类似的、那些属于Stark的朋友，最终落在了Steve和Thor之间。
茶几的玻璃板下压着上次参加聚会时大家的合影，Tony无意识地扫到那张众人中央微笑着的‘美国队长’，他顿了顿，伸出另一只手，这令他从毯子里彻底冒出来，极轻极浅地抚摸着Steve金色的发丝。
Steve多么适合这样的角色，他永远正直、勇敢，从不畏缩。
Tony等了一会儿，像在等被擦干净的大脑做出正确的决定，随即，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并缩回到他酒红色的城堡。

———

Thor和Jane的恋爱并不十分顺利。
起初，Thor的直白与质朴，当然还有他出色的外表，深深吸引住Jane，而Jane的智慧、慷慨与坚韧也令Thor着迷不已，他们像南北磁极，一见面就紧紧粘合，无法用普通外力来分割。
然而，像众多情侣一样，拨开激情迷雾后便见诸多坎坷，当他们相爱时间加长，Thor的直白逐渐失去本来的清晰。Jane有着强烈的预感，在Thor无数次盯着落雨、甚至树梢上、屋檐间的滴水时——说实在的，只要是高于Thor的落水，就能得到他短暂却专注的注视，Jane猜测Thor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在他的直白外壳下，有他无法全然倾诉的过去。
而在她首次见到男友那个英俊却阴郁的弟弟时，她产生了另一种预感，直觉Thor的‘反常’同那眼神如刀般锋利的Loki有强烈的关系。
Jane曾经问过Thor，询问他透过落雨看到了什么，而Thor阳光地笑了，他轻柔地抚摸她棕黄色的头发，宛如没有听到般一言不发，Jane透过那深潭般的眼睛读不出任何情绪，什么都没有，或者他对此的感受和秘密都被隐藏在冰冷或温暖的潭水深处，不给任何人知晓，这令Jane丧失起初满溢的安全感，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代表什么了，Thor在坚持的事情上，是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
除了Thor对于前情的闭口不言使她不安之外。他们的未来同样不明。她来自大不列颠，而她明确地知道自己不会因为某段感情或者某个人而放弃自己的研究或者坚持，她会回到英国，早晚的事儿，但她不确定Thor是否会愿意与她的异地恋情，也不确定他们能为对方做到多大程度的妥协。在交往的这一两个月里，她感受到Thor生活的丰富，发现自己远没有本来所想的对于看似简单的Thor来说的那样必需——毕竟Thor看起来似乎并不符合现代都市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但他和那几个人，Clint、Bruce还有Tony，却诡异地合适极了，他们的团体里缺一不可，他们完整妥帖，是上帝的旨意。
而反观自己与Thor，在第一次邀请Thor进行晚餐却被以男孩子们的“体育之夜”拒绝时，首次，Jane发觉自己和Thor是缺口形状不同的磁极两端，彼此吸引却无法契合。
那么，他将与谁完完全全地作为彼此吸引的两个人而契合？Jane不愿再想了。总之目前是好的，一切都还是甜蜜的。她确定自己爱Thor，爱他的古典与木讷，欣赏他的直接与勇猛，她也确定自己得到的是真心的Thor，他的确也爱她，他们彼此相爱。

Thor接到Tony电话的时候正在陪Jane逛街，他们离开纽约去度假了，如同大多数热恋中人做的那样，谁也没有通知，就这样跑远了，当然，如果你有一个特别不喜欢你且不希望你成为他嫂子的男友弟弟，你就更需要离开男友原本所在的城市，以防止被多次偶遇以及眼风攻击。
Thor将几个衣服袋并到一只手上，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Tony，吾友，你有什么要事？”
那边说了几句话，Thor遗憾地隔着电话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对面看不见，于是更放缓了语气，“我很抱歉，我真想为你买药，但我和Jane在度假，我们离开城市了。”
Thor在同电话交流，他不住地点头，眉毛皱着，似乎在为自己没有帮助到朋友而忧心。
Jane不愿意见到男友身处困境，她小幅度地做了个展示肌肉的样子，又比了个“2”的手势。
Thor思考了会儿，立刻明白了女友的意思——第二个具有这些壮硕肌肉的人。方才还阴霾遍布的脸孔瞬间晴空万里，“你可以拜托Steve，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Jane观察着Thor的反应，以此推测电话那边是否接受建议，Thor看了她一眼，面露疑惑，这表明对方感到犹豫且没有说明不想麻烦Steve的原因。
“是的，谢谢。”Thor以此作为最后的回应，关闭手机。
“我假设你应该说‘不客气’？”Jane眨眨眼。
仍旧皱着眉头的金发大个子一头雾水地看着Jane，“Tony说‘真为你们感到高兴’”，这是一句好的祝福，但Thor的表情令Jane不知道该作何回应，随即她听到男友忧心忡忡的嘟囔，“他是真的病了。”

————

夏日的城市像块黏着的夹心糖块，行人浸溺于缓慢流淌的糖浆，被炽烈的阳光烤化的你我组成了糖浆的一部分，人们依旧行色匆匆，但在终日汗涔涔的生活里，人们已然开始融化，他们剥掉厚重的层层外衣，露出晒得发亮或白得发光的皮肤，以示对夏天的尊重。
而Steve是个保守派，这体现在，即便面对炎热的酷暑阳光，他依旧不情愿将他最符合炎热的白色棉质背心穿到大街上，对此Natasha露出些许不赞成，如果你有一身健美的肌肉，在这样的时节你却不外露，是对整个世界的损害。他们相遇后，Steve在老友的劝说下开始尝试短袖棉T，Natasha觉得这似乎比露出大片肌肉更令人血脉喷张，看看那灰色布料紧致包裹Steve胸肌的情景吧，搭配Steve无辜又正派的面孔，她想不到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全然抵挡这种诱惑。

而Tony Stark更是绝对不会属于例外。

当Steve从糖块里挣扎着跑到他们公寓，Tony继续裹着毯子，从头流淌下来的酒红色把他包裹成其他宗教的信徒，他不情不愿地起身，手在门把手上游移不定——他没给Steve打过电话，一定是Thor自作主张。Tony不知道应不应该把Steve放进这个只有他自己的空间。他自身机能受损，十分害怕放跑心里那头被摁在原地的小鹿。他思考对策，并瞥了猫眼一眼，随后愣住，显然看到了什么关键性的场面。
他将对策两个字抛诸脑后，几乎不受控制地开了门。
被裹在灰色的随便什么布料里的Steve展示在他面前，Tony比刚才更清楚地看到Steve担忧的眉毛以及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肌肤，他额角生汗，微微带喘，Tony立刻构想出他的好邻居近十分钟的举动：Steve挂断电话，他飞奔到两个街区外那家药店，又飞奔回来，他拎着一大堆的药品，几乎涵盖所有可以家庭解决的病症，他敲他的门，关心地、隐隐带着些怒气的。
“Tony，你不该不告诉我。”Steve眼里带着些责怪，他认为他们之间近月来的气氛不应当影响其他的交互。“这是一个朋友能做的。”为他跑一次腿，在他生病时来他家里照顾他。
Tony没想解释，他的眼睛黏在了领口微濡湿的Steve的胸前，他的小鹿挣扎着跳起，冲着散发什么天使光芒的金发甜心奔腾而去。Tony侧过身将Steve迎接进屋，他的嘴不受控制地发言，“Thor只不过将我五分钟后要做的事给提前做了，神都爱管闲事。”
Thor在千里之外打了个喷嚏。
Steve在他面前站定，他看到他裹及全身的毛毯，眉毛皱得更重，“我不知道你病得这么重，我们应该去医院。”Steve强调，他将药品直接放在地上，腾出手来擦上Tony的额头。
滚烫的热流——不知那具体来源于谁，瞬间席卷了屋内的两个人，Tony不知道Steve是如何将这关怀与亲密做到如此自然而然的，但以那双略带粗糙的手为基点，Tony全身都蒸腾起热气，这令Steve更加担忧，“你脸都烧红了”他收回手，判定这次病症来势汹汹。
哦该死的，该死的纯情蔓延。脸红成番茄的Tony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别麻烦医生，我只需要吃药，只要别让我干挺着。”
“你知道该吃哪种吗？我是说，”Steve有些愧疚，“我几乎没有感冒过，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Tony迅速接话，“现在，你的任务是把那两大袋东西搬到沙发上。”

Steve点点头，轻而易举地放下了他的药堆，Tony不想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得太早，他看着那两大包东西，少有的、放任自己替Bruce考虑了那么十秒钟，他在想：这下Banner再也不用为他们生活的缺失而惭愧，他想起早上他隐在门口听见那位叫Betty还是什么的、他舍友的女友，语气不善地责备Bruce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看来Betty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本，Banner是个斗士，宁可硬撑也不会吃药，Tony有时候甚至觉得，Bruce是不是被药商坑过，以至于恨不得再也看不见药，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总之，当Steve仔细地从塑料袋里挑出五种据说是药店推荐的特效药，并把他们举到Tony眼前时，后者还别扭地错开眼睛，强迫自己陷入偏僻的沉思里。
直到Steve眉头紧蹙，严肃地定义他，“Tony，我认为你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Tony才猛然回神似的，仔细盯了Steve一会儿。
Betty的话曾刺中了他，那是来自恋人的关心和嗔怪。Tony就不能想象Clint或者Thor和Bruce这么说，“Bruce，怎么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呢？”他光是想想就恶心的打算自杀。

所以当Steve这么说时，他投降了，没什么比你暗恋的人对你说了情人之间才会说的话更让人脚软的事了。Tony脸红着嘟囔，“说的跟你能把我照顾得多好似的。”
Steve坚定又自信，“我很乐意。”
“……大兵，你懂什么叫讽刺吗？”
Steve不打算深究，Tony现在的举动就如同一个缩掉指甲只是乱扑腾的野猫，撒娇——这是对他尊严的最后维护。
“去躺着。”Steve微微颔首，蓝绿色的眼睛在深邃眼窝里挑起看他，这是一个严肃的建议、或者说，近似于命令。

Tony嘴上嘟囔了几万句“麻烦”，脚步却轻飘飘地、一秒也没停滞过的，踏向卧室。
要是Pepper或者Natasha在，准能看到空气里Tony的隐形尾巴，正螺旋桨一样狂转。

快乐和爱情一拍即合，彻底消耗了Tony的一切理智，当然也掩盖了他的顾虑和纠结。说实在的，就算现在Clint和Loki在他面前滚到一起，他也视若无睹，或者还能给他们扔两个安全套。

当然，Loki和Clint不是没有可能滚在一起，虽然更可能是滚在一起扭打。


————

“我为你感到羞愧，为你的行为。Loki，你到底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以及——”Clint生无可恋地坐在沃尔沃副驾驶，一只手拿着地图导航，上面定位的地点正是Thor和Jane此行的目的地。“为什么非得拉上我不可？”
Loki心情很好似的，理都没理Clint前期的谩骂和讽刺，用他一贯阴森华丽的嗓音，“Barton，你瞎了才会看不见行车记录仪坏了。”

“所以我改名叫‘行车记录仪·巴顿了’。”
“我需要一个人为我手机导航。”
“哦，‘手机导航·巴顿’，说实在的，你是自己生活不能自理还是怎么的？”
“没人能单手开车单手举手机。”
“哦，‘手机支架·巴顿’”

Loki挑挑眉毛，“还算准确。”

“很好，”Barton一伸手搭上了车门，“就没有我跳不了的车。”
“你知道我不可能回来接你。”Loki阴恻恻地开口。
“当然，我衷心希望再也不要——”Barton将要行动，立刻离开撒旦身边，并且表示再也不要被拽进这辆沃尔沃，他的全身肌肉紧绷起来，为了逃出牢笼而做好准备。他瞥了一眼外界自由又新鲜的空气，下一秒，他愣住了，肌肉的骤然松懈带来了面部抽搐。
Loki的车开得风驰电掣，逃离城市之后，窗外是茫茫玉米田，成片的玉米秆旁边，有风有土有自然，就是没人，更没任何能用的交通工具。

Loki作为一直驾驶的司机，对故事的发展了如指掌，他再次怀疑Clint的智商，显然他的头是个单线程处理器，生气和观察周围这两件事，足以让Clint过载。
但Barton有个别人都不能比的优点。

“你衷心希望不要？——”Loki仿佛在念古体诗。
“——从你的车上下去。”

那就是能屈能伸。

Loki尖利地哼了一声，“就没有你跳不了的？”
“就没有Clint·Barton跳不了的，手机支架·巴顿一无是处。”Barton凄凉地笑，“手机支架是个懦夫，显然的。”
Loki的笑声快把成片的玉米地给震倒，“我不讨厌懦夫。”

————

你不能形容一个男人是懦夫，就像你不能说他们不行。
但Tony确实难以形容此时的情形，他窝在自己生人勿近的床上，听Steve在门外轻柔地敲门。

“Tony，你睡了吗？我需要送热水和胶囊进去。”

他颤抖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是没办法的是，你金发碧眼的梦中情人，站在你门口，虽然这件事他们经历过好几次，但这次不同，这次家里可没有别人。
如果把Steve放进来，这是说，孤男寡男等于干柴烈火。
一方面Tony快乐、期待，他的感情叫嚣着你这个懦夫，美人在门外还等什么？
另一方面，这几周的事情依旧困扰着他，在他独自一人又生病时，这些过往再次浮现，Steve不再是单纯的金发尤物，他和齐塔瑞事件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Tony不敢保证自己什么都不会说，他甚至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迁怒或者把事情弄得更糟。
更严重的是，他生病了，谁能懂吗，他很有可能‘不行’。

于是Tony只好沉默。

Steve没有走进来，也没有离开。
Tony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他裹在被子里想，Steve大概站在门前，一只手端着热水，另一只手捏着药——也不知道那五种药他准备让他吃哪种，Steve才不会粗暴地都给他灌下去，他刚才好像还听到了手机键盘的声音——Steve是不是上网搜索了一下？
他想象着老古董操控智能手机的情景，发自内心地笑了，Steve一定会皱着眉头，扫过那些不知所谓的【1】的广告，最终也翻不出值得查找的结论。然后呢，他会根据什么因素？苦不苦吗？……Steve为什么总是这么闪闪发光又体贴？

【1】浏览器内容设定为baidu

如果他一直不出声，Steve会不会在门口站到天荒地老，站成一尊雕塑……
他的病的确来势汹汹，在自我折腾和纠结里，他的身体选择通过病症，来让他彻底休息。

就在Tony即将控制不住情感推门而出时，他在享受这份被关切的安然里，真的睡着了。


Tony睡着后，Steve在门口等了大概十分钟。
因为前几周他们关系的僵化，Steve没有直接开门进去——像此前他叫他吃饭那样。Steve不想刺激到Tony，更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到底允许他做到哪一步。
Steve不清楚Tony是不想见自己还是真的在休息，他又等了会儿，终于从里面听见了一点动静，似乎是Tony在不安地翻身。
Steve眉头蹙起，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下一秒，Tony发出一声短促又痛苦的叫声，Steve瞬间打开门冲了进去。

他窥见了Tony世界的冰山一角。

Tony穿着工装背心，裹在被子里，满头是汗，他做了噩梦，眉头蹙得很高。他的眼神空洞，大口喘气，仿佛在分辨到底什么是现实。
Steve的心仿佛被钝器击中，他搁下热水和胶囊，轻抚Tony的额头，“嘿，好了，我在这，Tony，我在这。”
他的话如同恋人的吻纾解Tony紧绷的神经，他在Tony的床边轻柔地安抚，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一直在这，那只是个噩梦。”
Tony涣散的眼神总算重新聚光，他偏过头来，再一次以那种仿佛抓紧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正好的芝士蛋糕工厂，回到了他和Steve说“我想念你”的时刻。
他紧紧盯着Steve，如同这个人是他无数梦境里指示方位的陀螺。

“Steve……Steve……”
“我在。”
“我叫Tony Stark。”
“我知道。”
“是Stark工业的Stark，你知道吗，那个武器制造起家的、现在偏要搞什么新能源技术的公司。”
“……”

Steve不明白这和眼前的情境有什么关系，但他很高兴，很高兴Tony在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从上次和Pepper的擦肩而过就猜到了Tony绝不是什么简单的物理学家，但他一直在等Tony自己想说，他不在乎Tony到底是谁。
显然，此时的Steve根本想不到Stark工业在美国商界有多么重要的位置，甚至，他还没有对Stark这个姓氏产生那么一丝的熟悉。

“那对我来说无所谓。”
“无所谓……”
“对，你是哪个Stark都无所谓。”
“可是Stark很有钱。”Tony本来以为Steve起码会惊讶或者愣住一两秒。
“你打算拿你的钱来泡我吗？”
“什么？”

“没什么，我在开玩笑。”Steve有些心虚的笑了，这显然是Clint早期叫他躲开Tony的口头禅，“他要是个富豪，肯定要拿他的钱来泡你，还好他不是。”
可Tony似乎根本没听到Steve的解释，他迷迷糊糊地想了想。

“这对你奏效吗？“他嘟囔，”如果奏效的话我愿意。”
“……”

生病果然是打破一个人心灵屏障的最好时机，身体机能出问题，人便整个软化下来，露出脆弱又真挚的内里，像个天真又直白的十几岁孩子。
于是成年的Steve愣住，成年的Tony也突然苏醒，并且愣住。

Tony哆哆嗦嗦地越描越黑，“不，我绝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知道，我不会，不，我……”
Steve打断了他，他发现Tony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于是在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之前，Steve吻在他的额头，并温柔地说，“你最奏效。”

————

没人深究他们的对话以及对话中的含义，Steve担心Tony的身体，只知道叫他吃了药并且赶紧睡觉，Tony则如临大敌，他被Steve攻城略地，整颗心涨满了这个人和与他有关的一切。
Tony又不是什么高智商低情商的书呆子，他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他绝不会把Steve的吻和他的话看成是“正常”、“对病人的宽容”，毕竟他谈过的恋爱绝不算少，他可以确定Steve也对他感兴趣，他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份感情持续了多久、或者还将持续多久。
安全感从不是Tony Stark成年之后拥有过的东西。于是他也没打算把话说清。
或者说，只要Steve不是被什么人扮演的，就一定能从Tony那句话里感受到他对他长时间的觊觎，他也没必要说清。
Tony主动迈出了那一步，主动把自己的过去撕开一角给Steve看，而Steve没有惊慌、没有退缩，就好像无论Tony是富豪、是乞丐，是科学家还是个脆弱的孩子，都无所谓，透过那些，Steve能看到Tony的本质。就只是他而已。

Tony从众多复杂的情感里，抠出来一些空间留给Betty和Bruce，不得不承认，他得感谢Betty带来的病毒和细菌。

“你刚才只睡了十五分钟。”Steve镇压住Tony想要强撑着继续盯着他的行为。
“但换来了我一生的幸福。”Tony开始花言巧语。
“Tony。”Steve脸红了，但他依旧严肃，“别让我担心。”
“好吧好吧。”Tony嘟囔着，“但我睡不着。”
“你需要一个人清静一下吗？”
“老古董……”Tony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会唱摇篮曲吗。”
“什么？”
“有助于我睡眠，唱什么都行。”

Tony偷偷把枕头边手机里的录音功能打开，他决定Steve就算是唱美国国歌，他也能当成情歌给听进去。

“我不太会唱歌。”
“一首，就一首。Steve。”

金发碧眼想了想，只能清了清嗓子。
Tony激动地吞咽喉咙，简直要原地康复。

Oh, say can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What so proudly we hailed at the twilight's last gleaming?
Whose broad stripes and bright stars thru the perilous fight,
O'er the ramparts we watched were so gallantly streaming?
And the rocket's red glare, the bombs bursting in air,
Gave proof through the night that our flag was still there.
Oh, say does that star-spangled banner yet wave,
O'er the la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On the shore, dimly seen through the mists of the deep,
Where the foe's haughty host in dread silence reposes,
What is that which the breeze, o'er the towering steep,
As it fitfully blows, half conceals, half discloses?
Now it catches the gleam of the morning's first beam,
In full glory reflected now shines in the stream:
'Tis the star-spangled banner! Oh long may it wave,
O'er the la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2】

“……”

这他妈还真是——
Tony非常努力的、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没有叹气，也没有将白眼翻到Thor和Jane一同研究的哪颗星星上去。

【2】Steve唱的是美国国歌《星条旗》

————

“所以Steve真的唱了国歌？”

Clint构想这个场景，构想Steve站在满面含春的Tony面前，严肃认真地唱《星条旗》的场景。笑得快从椅子上滑下去，Natasha镇定地把他提起来，并且赠言，“我们进屋的时候，还以为Steve在尝试净化Tony的灵魂。”
Bucky被“我们”取悦，耸了耸肩，“如果不是看到了沙发上的药，我还以为Steve被人洗脑了。”
Natasha突然瞥了Bucky一眼。

Tony扁扁嘴，“不然你指望他唱什么？我心永恒？”
“所以Steve是在唱歌哄你睡觉？”Bruce善解人意地替Tony再次炫耀。
Tony搅动着咖啡，不自觉挺直了上身，语腔饱满，“非常贴心。”
Thor疑惑，“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能自己入睡吗？而且吾友Steve为什么愿意哄你？”
Clint凑到Thor身边，贼兮兮地举例，那表情与几个月前捍卫朋友的勇士截然相反，“你把Steve带入成Jane或者你自己，把Tony带成另一个人试试。”
Thor想了想，表示自己和女友都是非常独立的人，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Natasha凉凉地补充，“把Tony代入Loki，而你是Steve。”
Bruce从午餐里再次分出一点时间给这些人的八卦，显然Natasha的比喻精准无比，点明了这个团队里最近逐渐清晰的几条人物关系。
“女人永远比男人精准得多。”Bruce肯定。
像是为了给他的话证明似的，Thor果然通过这个比喻，有些理解了那个场景的意义。

Tony搁下咖啡，“说起来，我一整个周末都没见到你，你去哪了Clint？”
Thor听到这句话，带着一脸好奇的表情看着Clint，显然是也想要一个解释。
Clint知道Thor不是个会遮掩的人，在心里嘟囔，谢天谢地，Jane信守诺言，没有告诉Thor他们跑去跟踪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地说。
“去见我一个远方表弟。”

Tony狐疑地看了一眼Bruce，“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假设你知道这个表弟的存在？”
Bruce推推眼镜，微微张嘴，这是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信号。
Tony又转回头，目光里都是怀疑和“你为什么要撒谎”。
最终还是Natasha替Clint解围，那个女人一脸神秘莫测却又令人信服。
“Clint也是最近才和这位表弟联系的，对吧，他叫什么来着，手机支架？”
Clint仿佛被一道雷劈在原地，他恐惧地快要吐出来了，只能一脸惊恐地瞪着Natasha，“这个世界上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显然没有。”
Natasha妩媚地笑了。


————
下一章预告：Bucky拿来了最近的研究项目，Tony不相信世界上存在两分钟爱上一个人的说法， Natasha建议大家都来做测试以增进了解。